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喜上眉梢(上) 第七章 心上石落地(1)

  当夜子时未过,毅王府又见一名江湖刀客登府拜见。

  崔总管事前已吩咐下去,守夜的门房很快就把人引进早收拾干净的正厅,今日午后的那一场围堵打烂了不少桌椅摆设,门窗也有裂损,但此时都瞧不出来了。

  傅松凛大概也知最慢今夜定有结果,一直静候未睡,果不其然佳音传到。

  结果虽未能生擒冯尧三,但武林盟以及来向“红花子母剑”寻仇的江湖人士到底抢在他跳崖前挡住那个可能,生要见人死要见屍,这是傅松凛对那些江湖人唯一的要求。

  最后,他只对夜半登府的江湖刀客问了一句——

  “可是当场验了身?”

  那身形矮壮的黑汉子头一点,答道:“王爷特意交代,不敢怠慢,当场当着武林盟和众位江湖朋友面前,在下亲自验过,那冯尧三确实还留着呃……”突然意识到一名小女使就静静守在毅王爷身后,他稍稍顿了下,但压低声音后接着又说:“那厮确实还是个真男人,裤子一脱,腿间那命根子完好无缺,连子孙袋亦是整副齐全。”

  傅松凛是因黑汉子那一下不自在的停顿,才想起他的贴身女使一样未睡,一直陪着他等消息,而此时就在身旁。

  他没有特意去看她是否脸红,但他这个当爷的确实有点脸热。

  他镇定颔首,对黑汉子拱手道:“辛苦阁下了。”

  “王爷客气。”黑汉子亦抱拳回礼。“江湖事、江湖了,人既已死,仇便也得报,冯尧三的屍首咱们明儿个会直接送至刑部府衙,王爷接下来要如何处置,全由您拿主意。”道完,起身告辞。

 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,但宫中的局才要开启。

  傅松凛不得闲,持御赐令牌准备连夜进宫。

  他才吩咐底下人备马,一件轻暖的玄色毛披风忽地披上肩头,他回身去看,恰让霍婉清可以顺手为他系紧披风带子。

  “外头天寒地冻,爷保重。”她微微笑,秀颜微微红。

  “嗯。”傅松凛轻摸了摸她的头顶心,想着她内在并非十六、七岁的姑娘家了,但想归想,还是想拍拍她,况且她也没表现出丝毫排斥、不悦的意思,而是仰望着他,杏眸水亮亮、湛灵灵,好像有许多意绪。

  “怎么了?”他不禁问。

  霍婉清先是摇摇头,双眸蓦地湿润,唇上的笑一直在。

  “清儿想说什么、想做什么,本王皆由着你。”她想哭想笑的古怪表情令他有些担忧。她低应一声,突然就动作了,跨前一步走向他,直直走进他怀里,主动抱住他的腰。

  这是……何意?傅松凛身躯微绷,垂目瞧见姑娘家的脑袋瓜侧贴在他左胸膛上,她并未压到那一道锁骨下方的箭伤,毕竟她的个头没那么高,贴在他胸口刚刚好。

  姑娘家终于出声——

  “没什么的,就是……就是觉得压在心上的石头可以落地了,那人不会再来害爷。”

  傅松凛一下子明白过来。

  据她所说,他这条命是断送在冯尧三的红花子母剑下,如今她的重生扭转了他的命数,冯尧三对他的第一次暗杀未能重创他,在第二回暗杀发动前,他已先下手为强。

  她的双臂将他的腰搂紧紧,从他的视角看下,她发旋可爱、额发轻盈,掩下两排墨扇般的翘睫似乎正默默数着他的心跳……他左胸骤然悸动,又觉肤底彷佛漫开细火,但并不想推开她。

  就在他动了动披风下的两袖,亦想“礼尚往来”抱一抱她,崔总管出现在正厅门前——

  “爷,前头马已备好,侍卫们也呃……小的什么也没瞧见,爷继续,爷继续!”

  还继续什么呀?霍婉清一听到崔总管的声音就赶紧张眸收手了。

  但显然退得不够快,令人害羞的是,崔总管跑掉前竟还俐落无比地替他们拉上两道桶扇门,她还隐约听到老总管大人不知在赶谁,直要对方“走!走!别在这儿逗留”。

  正厅里烛火通明,她望着爷那张好看的俊脸,腼腆地搔搔自己的颊。

  “崔总管可能误解什么了……清儿只是很想听听爷的心跳声。”那样强而有力,那样清晰好听,那个在上一世连着两次伤他、最终刺穿他胸口的恶人再也不会出现,他的心音令她欣然安定。

  “嗯。”傅松凛微微颔首,一掌又去抚她的头顶心,嗓声变得比适才低沉。“待宫里的情势完全稳下,待冯尧三一案完全底定,清儿再把重生前发生在你身上的事,全说与本王听……本王想知道,那些关乎你生死的事。”

  他不是打商量或请求的语气,模她头的手劲一贯地温柔,字字句句却透着命令,即便语调再柔也强硬得很。

  霍婉清不怕他的强硬。

  眼前这个男人,不管是自己重生前或重生后的如今,她从未怕过他。

  她俏皮地皱皱鼻子,笑出两朵小梨涡,接着竟把他这个爷晾在原地,自个儿跑去打开两扇门。

  站在门边,她略浮夸地屈膝福礼,笑道:“清儿住?此去马到成功,一举平天下。”小脸表情生动,真情流露。“爷早去早回,清儿会守好定静院,等爷回来。”

  知她有意不答他的话,又在拖延逃避,傅松凛凤目微眯没说什么,只是抬脚跨出门槛时,顺手往姑娘家的雪额敲了一记小栗爆。

  “噢!痛——”柔荑捂额,就算不怎么痛也要故意装痛。

  “哼!”某位爷大步而去,偏不回头。

  但,明知她是故意叫痛,他左胸仍不争气地揪了一下。

  遭中原武林盟以及江湖仇家追杀的“红花子母剑”冯尧三,多年来藏身宫中一案,此事因牵涉到太后秽乱宫阐、混淆天家血脉,定荣帝在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,当夜惊怒到一举冲进位在慈宁宫的康闲居,那是太后私人起居之所,就算贴身伺候的内侍或宫女,未得叫唤亦不能随意进入。

  但定荣帝着实太怒,最根本的礼节和什么劳什子表面功夫全不想管,冲进康闲居的样子吓坏在场所有人。

  匹夫一怒,血溅七步。天子一怒,血流漂杵。

  定荣帝当夜很想豁出去当一回匹夫,拔出腰间王剑直接刺死那个名为“母后”却永远在他背后使绊子的女人,但他不能,他甚至不能将她干下的丑事公诸于世,就因她是当朝太后。

  太后身边养着假扮成内侍的真男人,还诞下孽种,更把这个孽种养在仁王府,成为仁王世子爷……这一连串的内幕皆成不能说、说不得的天家秘辛,定荣帝再怒也仅能把康闲居给砸了。

  那一夜,太后与定荣帝这一对“母子”究竟都说了什么,最后又作出何种交易,没谁敢听。

  不过翌日一早,太后娘娘就从历代太后居所的慈宁宫,移居到位在御天湖上的颐泽园。

  进出那座湖心园子还须乘舟摇桨,太后挪出慈宁宫名义上说是“因病静养”,因此不见任何人,实际上她身边的人全被大清洗了一通,已形容软禁。

  定荣帝十岁登基,太后垂帘听政,定荣帝十七岁大婚,在一班老臣们以及皇堂叔傅松凛的软硬兼施之下,终于迫使太后撤帘退下朝堂,但在太后一党的拥护下,后宫干政的事持续存在,直到这一次,将满弱冠之岁的定荣帝尽管气到不行,总算让他使了招釜底抽薪。

  年轻皇帝终于要迎来他的皇权归一,施行新政再无后顾之忧。

  年轻皇帝早明白圣心独裁的好处,他想过了,几个太后一党的领头大臣若因见不到太后敢来他面前嚎,他就把太后的丑事私下抖给他们听,要敢泄露丁点儿口风,正巧给他血流漂杵的机会。

  想想,自他登基可还没抄过哪位大臣的家,他会让那些人明白,他有多么想试试!宫中风波刚定,这一日帝京未雪,一辆外观浑朴结实的双辔马车赶出了南城门外,四个巨木轮子辘辘转动,沿着官道一路往南。

 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,前头路窄,双辔马车在一个湖畔小村停下。

  身形精壮的两名随车马夫跳下前头座位,拉开马车厢的格状门,一名高大挺拔的锦袍大爷矮身钻出一跃落地,他回身举臂,才想抱下跟在他后头钻出来的娇美姑娘,岂料那姑娘也学她家的爷,一跳稳稳落地。

  仔细再看,人家姑娘怀里还抱着一只襁褓,落地身姿堪称完美,惹得她的爷摇摇头嘴角翘起,彷佛拿她很没办法又无奈颇欣赏这样的她。

  一名马夫汉子顾车,另一名则两手提着礼、伴着爷和抱娃的姑娘走进小村。

  帝京里来的人物果然太过醒目,虽引来村民不少注目,但也没人敢上前一问。

  他们去到一户有着竹篱笆围墙的土瓦房,尚未踏进围墙内,户主家的大黄狗已吠叫起来,叫得圈养在一处的公鸡和母鸡们也咯咯狂啼,险些鸡飞狗跳。

  甫踏进竹篱笆围墙内,土瓦房里已有人探身而出。

  那黝黑汉子年岁大约介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,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,面颊留着深深疤痕,再留心观察,会发现他左手还少三指。

  “王爷!”那汉子一认出来者何人,表情骤变,忙几个大步冲出,单膝下跪。

  傅松凛没让这个往昔是他麾下猛将的汉子跪下,双掌稳稳托住对方两肘。“你我之间,不讲虚礼。”

  他们被迎进土瓦房内,屋中算得上宽敞,简单隔出小厅和两间房,小厅后头的院子里则搭着灶台棚子,模样秀气的妇人正带着自家约七、八岁大的闺女儿在灶台边上擀面皮,母女俩的笑声被帝京来的“不速之客”暂时打断了。

  那是一段四处飘浮着丰美气味的午前时光。

  霍婉清对那种气味并不陌生,当她的双亲犹然在世,当她还生活在辽东霍家堡,无忧无虑的她时常能嗅到那样的存在,尤其在春日百花盛开时,尤其在夏季溪清蝉鸣时,尤其在秋天金麦如浪之际,尤其在冬日暖阳镶了满身的时分,是那种寻常中才体会得到的美好……这个湖畔小村,小村里的这一户人家,给了她那样的感受。

  那个独眼的黝黑汉子,主子爷喊他“老姜”,秀气妇人是老姜的亲亲娘子,姜家小闺女的模样肖似娘亲,唯两道眉如爹亲那样生得又挺又黑,扬眉笑时既可爱又小有英气。

  他们在那儿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,离开时,留下了她怀里的那只襁褓。

  “这两天本王的人会再送些日常什物过来,要有不足,你尽管提出。”傅松凛人已踏出土瓦房外,回身再次嘱咐。“有什么事也可直接敲我毅王府大门,府里当差的还有好些个是你教出来,你来,也好帮本王盯盯那些小子。”

  “王爷……”老姜抓抓脑袋瓜。“末将……不是……小的……欸,咱是要说,咱这儿什么东西都够用的,王爷别再费心,小的虽无金山银山,没能大富大贵,但要顿顿吃饱喝足……甚至吃香的、喝辣的,也不成问题,那孩子……咱夫妻俩会将他视如己出,好好带大,小的还得多谢王爷成全。”一揖到底。

  傅松凛再次托起他的肘部,令他站直。

  他拍拍老姜的肩头,略靠近对方,嗓声一转幽沉——

  “你既知这孩子的来历,便知皇上虽放过他,也定然会遣人盯着,眼下孩子尚小且先按兵不动,日子照常过,待时日久些,本王会再作安排,定保你一家安然无虞。”

  老姜点点头。“小的省得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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